高升米行已經連續閉店多日，自從水災以來，這家店的大門就只開過一次，那是姜綺羅深夜到訪。

今天，高升米行再次迎來了陌生人——越九霄敲響了店門。

等了許久，老胡才打開門，他鎮守這個屬於漕幫的據點許多年，早有喜怒不形於色的本事，但是這一次卻一臉慌張。不過他很快鎮定下來，客客氣氣地問道：“尊駕何人？”

“送藥的人。”越九霄微笑著拋了拋手裏的小瓷瓶。

老胡大吃一驚，芊芊受傷被救回不過是半個時辰前的事，而且少幫主救人時極其隱秘，怎麽會這麽快就有人知道？還找到了這裏？

越九霄擠進了門，推開老胡阻攔的手，說道：“老頭兒，別想了。芊芊中的毒必須在一個時辰之內解開，不然她那水靈靈的眼睛可真要變成魚眼睛了！”

老胡無奈，又聽來人問道：“她們在密室吧？帶路。”說完，他亮出了姜綺羅交給他的令牌。

令牌姜綺羅是一直帶在身上的，不過在回大牢前交給辛豹保管，雖然對這個酷吏心有芥蒂，但當時的情況實在也沒有別人可托付。越九霄去取令牌時，也問了營救姜綺羅的經過，這才知道她被扔在水牢裏大半日，也知道了芊芊中毒粉的事。

老胡瞪大了眼睛，連眼角的魚尾紋都平整了，他擡頭看著越九霄，雖然今日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年輕公子，而且對方表現得極不正經，但是他卻忍不住聽命，好像這個吊兒郎當的家夥身上有種讓人信服的本事。

老胡打開機關，帶著越九霄走入密道，經過一段不見五指的黑暗，他推開了一扇沈重的鐵門。

門裏傳來少女的尖叫：“少……少幫主！你殺了芊芊吧！我受不了了！好痛！等到這毒蔓延到全身，我的武功也會被廢！我不要當個廢人！”

“芊芊，別說傻話！總有辦法治這個毒的！”

芊芊纖秀的小臉蒼白如紙，被披散下來的頭發遮蓋著，比起離開水牢時已像是瘋狂。因為劇痛，她的手指抓破了被褥，一條條棉絮飛起來，讓人想起送葬時飛起的紙錢。

她的聲音顫抖著，盡管她已經在極力維持自己的鎮定了：“少幫主，我不想被挖掉眼睛！”

少幫主初雲抓住芊芊的手，說道：“兩害相權取其輕，芊芊，你也不想當個廢人吧！”

“我……我害怕！”芊芊的淚水與血水混在一起留下，又是可憐，又是可怕。

芊芊陪著聞鶯潛伏多年，一向以體貼乖巧的形象示人，跟在聞鶯身邊時很是安靜。越九霄從沒見過她如此恐懼痛苦的模樣，不禁心中惻然。

“乖，喝下這碗藥，你就不怕痛了……”初雲手上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，送到芊芊嘴邊，她的另一只手上已然握緊了小刀，只等著芊芊一失去知覺就挖掉她中毒的眼睛。

“何必如此狠絕？”一只手按在了藥碗上，帶著嬉笑的聲音在兩個女子旁邊響起。

“你是何人？”初雲後退一步，小刀指著越九霄的喉嚨，她瞥見老胡就在門口，怒道：“為何帶外人來這裏？”

芊芊卻是認得越九霄的，不過僅憑聲音認不真切：“欽差大人？”

越九霄把姜綺羅的令牌拋給初雲，再把解藥遞給芊芊，說道：“裏面的藥丸內服，還有藥粉，把燒滾過的水晾涼，化開藥粉敷在眼瞼上，每日一次，連續三日。記住，一日不可少，也一日不可多，否則三日的解藥也是毒藥。”

芊芊幾乎不敢相信，她甚至一時感覺不到眼睛的疼痛了：“我……我殺了聞鶯，原本也是要殺姜綺羅的，你為什麽救我？”

越九霄揮揮手：“別多想，我沒興趣感化你，我來是要找初雲少幫主談生意的。”

初雲走了回來，將令牌還給了越九霄，臉上的怒意煙消雲散，露出她溫婉的笑容。

“原來，你就是讓聞鶯神魂顛倒的越公子。”她笑著，雪白的臉上生著黑曜石一般的眼，美貌不遜於聞鶯。

她的紅唇勾起玩味的微笑，她輕移腳步，圍繞著越九霄上下打量：“聞鶯見過不少男人，我早就想見識一下，能讓她不惜背叛漕幫的男人是什麽樣子。今日一見，果然英俊風流，她的眼睛倒也不瞎。”

越九霄把令牌收好，聳聳肩：“不過是兩個眼睛，一個鼻子罷了，聞鶯姑娘因為如此平凡的一個我而掉了腦袋，實在有些冤枉。”

初雲笑了笑：“原來越公子是在為聞鶯鳴不平呢。但叛徒不可姑息，我可不覺殺她有錯，再說，她可是差點害死你的情人呢。”

越九霄眼前又浮現聞鶯頭顱上恐怖的表情，讓他附和一聲“殺得好”，實在太難。

他只好敷衍著翹起嘴角，說道：“請少幫主借一步說話。”

初雲欣然應允，吩咐老胡按越九霄所言給芊芊解毒。越九霄隨她離開時，順手把方才要給芊芊喝的那碗藥打翻了，初雲見了，露出不悅之色，片刻之後卻又笑了起來。

米行裏的密室不止一間，越九霄與初雲在隔壁坐下。初雲一上來便問道：“你看出來了？”

越九霄似笑非笑：“少幫主指的是什麽？那碗藥會讓芊芊走火入魔？”

初雲嘟起嘴巴，帶著幾分嬌嗔道：“不要說得這麽可怕嘛。只不過是一些拓寬經脈的成分罷了。不過你帶來了解藥，我就不需要這樣對她啦！”說著很欣慰地拍拍胸口。

越九霄不禁眉頭輕挑，只有他明白初雲話中的含義。

芊芊的毒若不能解，失去雙眼，武功一定大打折扣。給她喝下強行拓寬經脈的藥會讓她內力短時間內暴漲，戰力不下於從前。只不過，芊芊遲早會以為身體承受不住暴漲的內力而經脈盡斷，甚至於陷入瘋癲。

這一切，可能只是因為初雲正處於確立繼承人地位的當口，需要一個忠誠又強大的殺手而已。

越九霄不禁想起了祁王，心中不安。他甚至不確定和初雲的合作是否明智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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